“能做一个好兵,就已经不容易了,我很喜欢小将军的性情,我愿意交他这样的朋友。”陈璞笑道。
“嗯,做朋友嘛,我这儿子倒是值得交的,重情义。”石长亭对任何人和事的评价都十分的中肯,不偏不倚,哪怕是自己的儿子。
陈璞绕回正题,“石将军对今天的和谈,怎么看?”
“我看不懂,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被利益买通。”石长亭直言不讳。
陈璞冲茶娜说道:“娘子,你出去帮我看着点儿,书房五十步内,不允许有人靠近。”
“嗯,”茶娜答应一声,起身出去,把门关好。
“石将军,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,整个武阳没有几个人知道。我一旦说出来,你必须保证在事情达成以前,谁也不许头透露,哪怕是夫人,哪怕是小将军,都不许透露半个字。”陈璞严肃的说道。
石长亭知道陈璞既然这样谨慎,那就一定是天大的事情,站起身郑重的道:“我保证,不会从我口中传出去半个字。”
陈璞点点头,把对突戎的整个大战略和盘托出,并且做了详细的讲解。
随着陈璞的陈述,磐石将军也无法继续做一块磐石了,这大战略太耸人听闻了,这简直就是喂突戎人吃毒药,当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突戎就会产生自己强大的幻觉,殊不知,当这幻觉产生的时候,就是突戎灭亡的时候。
“这是你想出来的?”石长亭憋了半天,问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嗯,所以这件事才必须由我亲力亲为的执行。”陈璞点头道。
石长亭皱眉不已,“那你可知道,当最后的战果达成之前,你都会身背骂名,攻讦你的人会多到你难以想象。”
“皇上信我就好,别人的话,我也不在意,我做事只求为黎民百姓谋福祉,我自己心安,别人影响不到我。”陈璞笑道。
“我若不是大你太多,我真的想跟你义结金兰!”向来古井不波的磐石将军,明显激动了。
陈璞哭笑不得的道:“您可别闹,小将军都已经要恨死我了,我要做了他叔叔,他不得提刀砍我?”
“哈哈!那小子,哪里是你的对手!”石长亭难得的快怀大笑,接着又沉声道:“你可是需要我配合你?”
“也不用石将军配合什么,这是您的地盘,我的战略要实施,必然要让您知道内幕。今后无论是设集贸易,还是帮突戎建城,又或者每年给突戎运送粮草,都要在您的眼皮子地下操作。没有您的保驾护航,我怕一些激进的将领,或者士兵好心做坏事。”陈璞说道。
“我明白了,你放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石长亭说道。
陈璞点点,“我自然是相信将军的,还有一件事要提醒将军,随着我这战略实施,靖安城会越来越红火,人也会越来越多。今后,不能在像过去一样,只是注重军事防御,而不管政事了,我回京以后,会物色好的人选,让皇上安排到靖安城来帮你,以后的靖安城的繁荣将出乎将军的想象。”陈璞说道。
“这就太好了,我本就不擅政务,一直不愿意让别人插手,是因为我信不过那些只知道往钱眼儿里钻的文官。你安排的人,我自然是放心的,这也算帮了我的大忙。我也大概能想到靖安城以后的样子,与突戎通商唯一途径,不繁荣才奇怪。”石长亭笑道。
“还有一点将军要明了,我把集市定在那里,就是想把那片山口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。将军要陆续的梳理出那片群山中的地形图,不管有多纷乱,总能梳理出来,我们有大量的时间。若干年后,真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刻,那片山口会是我们的一处胜手。”陈璞继续道。
“我早就想把那片得天独厚的伏兵之地掌握在手里,可是我手上的兵丁太少了,根本无暇顾及。”石长亭早就看出了那片群山的战略意义。
“我回京以后,会向皇上进谏,给靖安增兵,石将军放心。靖安未来在武阳的战略意义重大,不容有失。”陈璞说道。
“有藏锋在朝,是万民之福!”
“有石将军在靖安,是武阳之福!”
次日上午,陈璞把使节团的官员都召集起来,“我今天要前往突戎的营寨,谁愿意跟我前去?”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,突戎营寨那就是龙潭虎穴,你陈大人艺高人胆大,我们可没有那个本事。
“一群尸位素餐,食君禄不行臣事的饭桶!孤,陪同陈大人前去!”杨克勉站在二楼围栏边上,俯视众人,怒气冲冲的说道。
“太子爷,您别闹了,没人去,我就自己去,别说我通敌卖国就行。”陈璞呵呵笑道。
闻听此言,一些周弼的旧部赶紧低下头,生怕让陈璞看到自己眼中的心虚,他们可不就正忍辱负重,准备回京之后好好弹劾这愣头青通敌卖国吗?万一被这凶神提前发觉,一刀砍了,那才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。
陈璞哪会不知这些人的想法,他只是恶趣味的想恶心他们罢了,“散了吧。”陈璞说着就准备和茶娜一同出发。
“陈大人且慢,来董祭酒房中一下。”杨克勉冲陈璞说道。
在董明楼的房中,陈璞和杨克勉对面而坐,董明楼在一边品着茶,一遍翻看着书籍,并没有要参与进来的意思。
“藏锋昨日的良苦用心,我想明白了。是希望我能看清楚突戎人的真面目,他们服从于强大的人,却没有道德约束,只要他们自认为拳头够硬,随时会翻脸无情。藏锋是希望若我未来继承皇位,对突戎的决策上要时刻铭记他们是什么样的一群人。”杨克勉昨夜仔仔细细的回忆和谈的过程,用心梳理,总算明白过来。
“太子终究是要掌控这个国家命运的,面对任何人和事,都不能只看一层,甚至看两层都是不够,要直指本质才不会导致决策的失误。要知道,皇帝的一个小错误,可能就会断送万千黎民性命,做皇帝必须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。治大国,若烹小鲜!”陈璞语重心长的说道,哪里像个十七岁的少年,活脱脱一个古稀老人的样子。
“好一句,治大国若烹小鲜!藏锋可否详解?”董明楼放下书籍,说道。
陈璞暗叫惭愧,李耳您老人家若有灵可别怪罪于我啊,“何为小鲜?小鱼、小虾才可称之为小鲜,烹小鲜什么最重要?火候!火候过了,糊锅了;火候没到,不入味。所以,烹小鲜要极为的认真,聚精会神,不能出错,一旦出错,这一锅美味的小鲜就废了。烹小鲜废了没关系,再来一锅就是。可治国,不能!废了就会祸及天下。”
“谨言受教了,藏锋实是我的良师益友,我这便宜师兄,真是惭愧。”杨克勉站起身对陈璞行礼。
陈璞也没躲闪,受了这一礼,他可不是故意装大,这一礼他是为李耳受的,《道德经》能在这异时空教诲一位未来君王,李耳该当受此一拜。
“这只是其中的一层意思,告诉君王,治国要谨慎。还有一层意思就是,小鱼、小虾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非常忌讳搅动,一旦搅动就烂成一滩。意为,有的事情,君王不要急于上手,让事情发酵发酵,让箭矢飞一会儿,看清了、看透了再上手,直达病灶!”陈璞继续说道。
“单这番帝王教诲,藏锋就足以为帝师,我董明楼就是现在死了,也安心了,有藏锋在,武阳无忧矣!”董明楼十分欣慰。
陈璞此刻既觉得惭愧,又觉得理所应当,非常复杂。惭愧是因为,他剽窃了老子的著作,博得了杨克勉好感。觉得理所应当是因为,他凝聚了前世五千年的华夏文明,如果还不能做个帝师,那干脆一头撞死吧。
“藏锋若没有成亲就好了,把妹妹许配给你,我们就是亲人了!可那样似乎,又不方便了。”杨克勉患得患失的道。
“好啦,您二位就别帮我在这吹嘘了,胡思乱想了,我还嫩的很呢,再过个二十年,这些夸赞,我就生受了。”陈璞笑着起身,“我得和鞑子们周旋去了,好饭好菜给我留一点儿,鞑子的羊肉太膻了,我闻着就想吐。”
接下来的半个月中,陈璞每天都跑一趟突戎营寨,开始的时候,突戎的首领们还都把他当上宾一样款待,后来在陈璞超强的插科打滚下,已经称兄道弟,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,只要到了自己的地盘,女人随便睡,牛羊随便吃。
陈璞已经估算过草原上的人口,满打满算也就百万,三座城池足矣。当陈璞说出武阳愿意帮突戎建造三座城池,并且其中一座是王城的时候,突戎的王帐沸腾了,所有首领都喜出望外,他们本以为能给建造一座城池就不错了,到时候他们全部的首领都搬入,在城中享受,统治草原。想想就美的睡不着觉,哪里想到会是三座,这让他们怎能不高兴。
一座?怎么可能只有一座?一座的话,你们都挤在一起,相安无事?陈璞在心中冷笑。
现在草原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,只有让他们去争抢,才能最大程度的让他们内耗下去。
一百万石粮食抵达,交割以后,突戎就准备撤兵,这个冬天有充足的粮食,是时候回去享乐了,来年春天城池就会开始建设,每一个部族首领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。
今天是陈璞最后一次来营寨,一是为了交割粮食,二就是说两句诛心之言。
陈璞站在一队押运粮草的士兵最前,面向突戎的众位首领,拱手道:“此一别,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,诸位首领哥哥,待小弟如此之好,我真有些舍不得。”说着还用衣袖抹了抹眼角,然后继续道:“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我叮嘱诸位首领哥哥,盟约誓书一定要保管好,三座城池的分配一定要有个章程出来,集市上每一个部族的位置划分也要诸位商讨好。明年春天,这些都要定下来,我们才能破土动工。”